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任由身體無力地靠在椅背。這原本還在琴鍵上跳躍的修長手指也隨著主人的嘆息而垂落至身體的兩旁
以對待情人般的溫柔態度蓋上琴蓋,離開事實上有點空虛的家。以尋找靈感為由的對自己解釋,向著最近的海邊走去
這個男人,樊語休,可以說是目前數一數二的作曲家,而其歌曲亦以輕柔及帶有豐富情感而著稱,同時亦由於他並不隸屬於任何公司,更令他的歌顯得彌足珍貴
踏著緩慢的步伐走向海邊,沿途竟沒有碰上一個人,一輛車,也許,這就是近鄉最可貴的地方-清新,而不會沾上塵埃
看著無邊無際的大海,語休平靜得泛不出絲毫漣漪,更別說是找出靈感了
悠揚的而柔美的歌聲彷彿是襯托著他的心情一樣,緩緩的在耳邊徘徊…
是大海深處,美人魚所歌唱的訟海之聲嗎?雖然看似是無稽之談,然而,從古而今,從沒有人敢肯定的否認美人魚的存在
儘管相信,語休也知道自己不會是那些能聽到美人魚歌聲的幸運兒。正當打算要尋找真實的時候,天籟般的歌聲卻已停了下來,令語休再也無從尋起
懷抱著帶失落感的心情回到居所,徘徊在語休腦海中的,除了剛才那一首清麗的歌以外,再也沒有其他。不自覺的在鋼琴黑白的琴鍵上移動雙手,旋律再如流水般傾瀉而出,然而,卻總像缺乏了靈魂,只是一首無生氣的旋律
即使擁有靈巧的雙手,但語休不管怎樣努力也無法為樂曲添上靈魂,也許這就是樂器總是比不上人聲的最好例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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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聽過那歌聲那天開始,在每天差不多的時間,語休都總會出現在同一個地方,彷似在追逐著一個看不見的夢,但,就和初遇那次一樣,歌聲總會毫無預警的停止,就像是,不曾存在過一般
再次抱著無所得的心情踏上歸途,語休覺得自己已經對這種心情麻木。雖然也有想過放棄,讓一切在心中沉澱成夢,也有騙過自己說,聲音的主人也許並不如想像中般完美。然而,也許是變成了一種習慣,也許是下意識的憧憬驅使,語休還是每天鍥而不捨的來到同一個地方。或許,放在琴面上,為聲音的主人所譜的兩首曲也是執著的泉源
低著頭踏上平常人影不多的街道,但冷不防的卻被一個急跑過的人影撞過滿懷
「痛……對不起」早已在耳邊迴響過無數次的中性聲音突然真確的在近處出現,一種「眾裏尋她千百度」的感覺在語休心中形成。大概是過於突然的關係,那一瞬間,語休竟完全失去了反應的能力
「不用在意」原應是隨口便說得出來的禮貌用語,語休也花了一段不算短的時間去思索
聽到語休的這一句話,那個留著一頭海藍短髮的女生也安心下來,最後說了一句抱歉便又再跑著離去
仍留在原地的語休,精神還沉醉於剛才的身影當中,與此同時,腦袋裏像是有些音調在胡亂的跳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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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新曲,比以往的多了一份跳脫的感覺。可以和讀者們說一下你的靈感來源嗎?」
「大概是因為遇上活潑的美人魚了」
「美人魚?」
「對」語休微笑著回答,語氣中,帶著不容否定的堅決
「姐姐,這麼專心的在看甚麼?」
「樊語休先生的專訪」有著藍色長髮的溫婉女子抬起頭來向話者說
「就是姐姐最祟拜的那個作曲家嗎?」
女子沉默不語,大概是在思考這一個作曲家對自己而言到底是甚麼吧
比祟拜深入,比喜歡沉重,那種,像是被稱為愛的情感
對,裕海華愛這個男人,即使,那個只是連見一面的機會也沒有的男人
凝視著雙頰有點泛紅的姐姐,裕海徹只是不解的眨了眨眼。在他那有點遲熟的腦海裏,「戀愛」這種字眼從來不曾出現過
然而,當他把視線再一步投進姐姐正在看的事物當中,海徹卻覺得那個人好像有點眼熟,可是,也似是有層霧阻礙著,令他想不起是在甚麼地方看過,或許是因為並不是真正認識的人吧。
「美人魚喔……」那邊廂,海華依然沉醉在專訪當中
「真的有嗎?美人魚甚麼的」
「大概只是一種比喻吧,畢竟,美人魚是傳說中的生物」
「對了,姐姐」海徹像是突然想到甚麼似的改變話題「我暪著爸爸媽媽去報考,真的好嗎?」
「嗯…姐姐覺得,你在格蘭學院一定能大放光線的」
「可是…」
「放心吧,不管你的決定是甚麼,姐姐都會支持你的」
在接近夜半的時候,樊語休再次來到那個初次和美人魚的歌聲邂逅的海灘……自然碰見過本人以後,語休腦中的那個身影便似乎再也揮之不去,那個嬌小的,近乎中性的身影
平靜的岸上就只有海濤起伏的聲音,於平靜的近鄉處,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然而,絲絲縷縷訴說著思鄉之情的哀怨歌聲卻在這個空間飄蕩著
在那旅途上…語休悄悄的在心中想,而腳步也不自主的向歌聲來源走去
站在聲源處的,是前些天所遇見過美人魚。柔似水的聲音輕輕地訴說著不能歸去的悲愁
歌者似乎還未察覺到有人到來,依然沉醉的唱著。悠長的樂章當中,竟只有絲絲的不全…是已經練習過很多遍了吧……
拍掌的聲音讓歌者回過神來,睜著藍紫色的圓眸張望
「唱得很好,雖然,進有進步的空間」語休對著還未能完全鎮定下來的歌者說出自己的評價「例如第二段的中段,可以再稍為柔和一點」
聽到這樣的專業意見,海徹才終於想起這是姐姐所祟拜的作曲家樊語休
「抱歉,獻醜了」
「試試我的提議如何?」
海徹點了點頭,便又從該樂章的起首開始唱了起來
「練習,就到這裏為止吧」語休向美人魚「太晚睡和過度練習都對你的聲音沒有益處」
「多謝你的指導」海徹以學生對著老師的態度躹了個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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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昨晚,我碰到樊語休先生了呢」早餐上,海徹對一向愛護自己的姐姐說
對於這個消息,海華顯然感到極度的驚訝,原本手上拿著的餐具也「咚」的一聲落到桌上
「就在我練習的那個地方,所以大概是住在附近的吧」
「住在……附近…」聽到這個字眼,海華竟像已看到一般的高興「我下班後找找看」
「不可以,姐姐又會病倒的了」海徹趕忙阻止「我去找吧,而且我比姐姐熟悉這裏」
「那麼,拜託你了」
期待和心愛的人碰上一面的這種情感,此刻的海徹可以說是完全不能理解。然而,他也有想找到語休的理由──想讓他再在音樂上指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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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這附近吧」
海徹自放學起便開始尋找著樊語休的住處。雖然原本應是一件困難的事,但,對於在這個小村子裏長大的海徹來說,樊語休可能在的地方本來就不多
而現在,他正停在其中一個可能處前……不會有錯吧
「那麼,麻煩你了,語休」有人這樣說著,然後打開了門「喔,你有個可愛的訪客呢」
樊語休皺著眉從屋裏走出,儼然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但,這副表情在確認出來以後便瓦解了
「有事找我嗎?」
把樊語休那改變看在眼內的男人這時伸出了手
「我是程慕,語休的朋友」男人微笑向海徹說「真是幸會呢,小美人魚」
「美人魚…?」海徹不明所以的反問
「不過,我從來沒有想過竟然是美人魚先生而不是美人魚小姐…」凝視著嬌小的海徹,程慕若有所思的說著
「???」
「……」一向以為海徹是女孩子的語休顯然也嚇了一跳
「這條路有點困難,你要努力」拍了拍語休的肩,程慕玩味的微笑說
「別亂開玩笑」
看到語休說話的時候皺著眉,和他相交多年的職業作詞人程慕,清楚了解到他不是在生氣,而是在苦惱
「好,好,我這就退下了~」程慕依然是嘻皮笑臉的「我是過來人,有甚麼不懂的找我吧~」
面對好友那賊賊的笑容,語休完全無言以對,只得第一萬零一次的思索『為甚麼這男人是自己的好朋友』
「對了,你找我有甚麼事?」送走麻煩的好友後,語休終於再想起這個問題
「喔,為昨晚的練習道謝,還有姐姐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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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著有點複雜的心情,語休開始無意識地翻著從各處轉寄而來的信件
從被那中性的聲音吸引住開始,就一直都忘記不到……
和戀愛的心情不同,這只是一種欣賞、祟敬,所以,根本不會有關係的
在這樣安慰自己的同時,語休在信堆當中瞄到了水藍色的一角……於是毫不猶豫的拿起閱讀
這是署名「泡沫」的人的來信
從語休第一首曲子真正面世開始便一直支持著自己
在來信當中,一般來說都是對近曲的感想,偶爾,也會有一些生活上的瑣事
雖然說是瑣事,但從泡沫那敏銳而感性的角度出發,往往會有近的發現,而且,也可以為語休帶來靈感
對語休而言,這是不可多得的筆友,可是,也僅此而已
如果要語休在日常生活中面對這種多愁善感的人,他或許會寧願面對三個程慕……
和美人魚相約明天去見他的姐姐,現在想起來,實在是太過衝動……一般而言,自己不可能會答應的……是敵不過那宛如天籟般的請求吧……
現在,只能期望姐姐也像美人魚般活潑……
想起來,還沒有問過美人魚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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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沒有問過你的名字呢」在從語休家到海徹家那一段不算長的路程當中,語休總算是想起這個問題了
「我是裕海徹,姐姐是海華」海徹爽快的回答「前面那個就是目的地了」
「姐姐,我回來了」海徹活潑的聲音在玄關響起
「打擾了」語休穩重而禮貌的話語也緊接在後
簡單打過招呼後,似乎可以聽見小跑步的聲音從走廊那邊傳來,不久,一個和海徹有著相約五官的女性出現了
儘管五官相約,但,氣質卻完全不一樣……相較於海徹的清純,海華給人的感覺比較奢華,而且像是那種會傷春悲秋的人……和泡沫很像…
「樊語休先生,您好,我是『泡沫』」匆匆趕來的海華急急忙忙的自我介紹。而且,讓人覺得有種異常的熱情
在語休的心目中,這是最糟的事態,然而,口頭上的應對卻還是必須的,而且,美人魚看到姐姐高興的樣子,顯然也很欣喜……就當是為了他
這樣的轉念一想,似乎已讓語休的心情比較好過了一點
耐著心嘗試和有點神經質的海華對話,然而,卻只是更加肯定,自己會寧願面對三個程慕這種猜測……至少,程慕會聽得下別人的話,而泡沫怎看也像在自說自話……
「姐姐,不去幫忙準備晚飯嗎?」海徹發現到語休的不耐了「樊先生會吃過晚飯再走吧」
「不,我今天就先回去了」說畢,也不讓人有挽留的餘地,語休逕自的站起來了
「我……我可以到府上打擾嗎?」海華怯怯的問
「雖然歡迎,可是,我很多時候也不在家的」語休禮貌的婉拒了海華的要求
「是……嗎……」海華顯然的非常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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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姐姐那裏……對不起」晚上的如常練習之前,海徹先向語休大大的道了個歉
「別在意,只是我剛巧不會應付這種人而已」為了讓美人魚放心,語休不在乎的說著……然而,當中有多少真實,卻只有他自己知道
「開始練習吧」掃除了寂靜和不安,語休靜靜的向海徹提議
輕柔、優美而帶著淡淡哀傷的歌聲在無人的沙灘上響起
……這就是美人魚的歌聲,任何人也會被之迷惑的歌聲
…我的美人魚
猛然驚覺自己有這種想法的語休嚇了一跳,竟連海徹演唱完畢,正睜大眼看著自己也察覺不到
「對不起,我似乎有點走神了」坦白承認了自己的過錯,美人魚應該不會責怪自己吧
「累了的話,早點休息比較好吧,我自己練習也可以的」
微笑著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並不要緊,便又著海徹重頭再唱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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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美人魚怎樣了?」好像很閒的程慕這天又出現在語休的屋子裏
……語休重重的呼了一口氣,顯然是在煩惱之中
「來,有甚麼想不明白的就告訴爸爸吧」程慕雙手抱胸,半帶認真的向語休說
「我不想要這樣的父親」沒好氣的對同年的好友反駁,然而,語休自己也很清楚,沒甚麼事能暪過這個人
「不好嗎?還連帶著一個溫柔、可口、綿軟的母親」程慕還在開著玩笑,可是轉瞬間便認真了起來「小美人魚是男的這件事真的令你這麼吃驚嗎?」
語休並沒有回答,只是有點無奈的看向程慕
「喜歡就是喜歡,欣賞就是欣賞,愛就是愛,這個和年齡、種族、膚色、性別、輩份完全沒有關係」程慕說起了大道理,可是,聽上去卻更像是歪理
語休繼續無奈的看著友人……的確,那個人當初愛上任何人也沒有經過內心掙扎的階段……不過,這是少根筋的程慕才會有的特技吧…
不,情況和自己不同,至少,自己只是祟敬而不是愛美人魚……
「喂,樊語休先生,不搭理別人可是很沒有禮貌的啊」
「不同的」
「唔?」
「我和你不一樣,而且,我不是愛上,我只是欣賞海徹」
「小美人魚的名字真不錯呢……像大海一樣清澈嗎……」
「……」
「我們算是從事藝術行業的人吧」程慕再問
「又怎樣?」
「衝破世俗的規則不是我們的專利嗎?」
「……」語休再一次覺得自己這個好友會為世界帶來災難
「不對嗎?」
「就是因為有你這種人,藝術家才會被視為墮落的同義詞」
「墮落的同義詞嗎?不錯呢,這個比喻,這個主題」程慕絲毫不覺得這是批評,反而不知想到哪裏去了
「……」無言以對,而且永遠跟不上他思緒跳躍的程度
就在此時,手電的音樂鈴聲響起。看友人接電話那高興的樣子,語休想也不用想便知道是誰的來電了
「煥然,今天已經完成了嗎?很早啊」
……果然是那個人
「嗯,現在在語休的家,剛打算回來~」
……有這種事嗎?
「對對~想吃甚麼嗎?」程慕繼續興高采烈的和電話另一邊對話,同時向語休揮揮手示意自己離開
看著原本恃著姿色和才華,換情人比換衣服還快的友人竟變得這麼專一,語休真的有點替他高興……還是該擔憂呢……幸好對方目前還沒有甩掉他的打算
微笑著打開琴蓋,剛準備開始練習的時候,友人的話突然蹦出來了
『衝破世俗規則不是我們的專利嗎?』
可是,既然是約定俗成的規矩,便不可能衝破得這麼容易吧……
又不是少根筋的某人……語休悄悄的在心裏補上
練習中,語休會無意識的瞄向時鐘
他在期待,期待黑幕籠罩大地的時刻,期待和美人魚獨處的時刻
只要想起美人魚,琴鍵上手指的跳動便會更為靈巧輕快
可是,這一切,都不是語休意識得到的
就如同渡海的船員一樣,語休沉溺在美人魚的歌聲之中。然而,這個歌聲會把語休導向甚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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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蘭學院音樂系聲樂部的入學考試共分為兩部份。其一為演唱一首自選歌曲,其二為視唱。當然,也有筆試和面試,但重要性卻一般較唱試為低
海徹顫顫驚驚的踏上舞台之後,下意識的環視了一下觀眾……一張熟悉的臉跳入了海徹的眼中
觀眾席上,作為考官之一的語休正向著台上的人微笑,並稍稍的示意他深呼吸
不知為何,在看到語休後,海徹突然的安下心來,跟隨著指示,深呼吸後,便開始唱出那早已倒背如流的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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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可以吧」結束了自己的部分,回到台下的海徹來到了語休的旁邊,怯怯的問
「對,表現得很好,絕對會通過考試的」
「那太好了…總覺得好像被樊先生這樣一說,就自己也自信起來了」
「接下來,是面試了吧」
「嗯」
「沒有問題吧」
「大概呢……」雖然猶豫,但卻又帶著莫名的自信,即使是海徹本人也不明白自信到底從何而來
可是,在這個人的身邊,就會有安心的感覺,就像是面對最好的朋友或是長輩一樣的感覺
一種可靠、信任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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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坐」
從剛才的等待開始,海徹都處於一種很緊張的狀態……雖然剛才才被碰巧休息的樊先生安慰過……可是,看到桌後那張嚴肅的臉,便又再從心底緊張起來
「你的唱試成績不錯」簡單的翻閱過紀錄,考官選擇了這樣的開場白
「感謝你的讚賞」
「可是,只面對一個人也令你這麼緊張,你怎樣面對群眾?」
突然間被問及這種預想以外的問題,海徹一時間想不到該如何面對
就在海徹還在努力思索的同時,考官開口了
「你可以回去了」
「真的,很對不起」
簡單的鞠了個躬,海徹帶著失望離開了那間不算大的辦公室
總覺得……好像很對不起一直以來支持著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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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嚴格……」看著評審的註釋,語休感歎的說道
每一個考官約見差不多三十個學生,平均,至少該有六個人取錄……可是,這一疊當中,竟全數被刷下來……真不幸運……
無意識的翻著翻著,語休卻發現一個熟悉的名字跳入眼中…
「有甚麼意見嗎?」看到那疊名單被翻閱完,格蘭學院的校長向語休問
「這個小朋友,唱試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抽出了海徹的那一張,試探的向校長問
「……」校長沉默著看完語休遞過來的表格「你認識這個小朋友?」
對於語休的意見,校長並沒有給予正面的回應
「算是我的學生吧」………大概……語休悄悄的補上
「我會再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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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抱怨自己好像把事情弄糟了,手指邊在琴鍵上跳躍,準備創作出下一首歌曲
音樂是情感的表達,怎樣的心情,就只能創出怎樣的音樂
「語休,說真的,我不喜歡這一首曲,讓人有很重的自怨成分」程慕毫不掩飾的表達出自己的感覺「難不成你是想挑戰Gloomy Sunday?」
「不,沒這回事」有氣無力的反駁
「來,小語,有甚麼心事就告訴老師吧」
「……」看著友人,語休突然很想問友人永遠樂天的訣竅
可惜,不用想也知道那個友人不是回答『天生如此』就是『因為我有一個好妻子』之類的話
「小美人魚的事嗎?」沒有聽到來自語休的回答,程慕只得自行猜度,最近,最新鮮的就只有這一個吧
見友人嘆了氣,程慕知道自己猜對了
「被小美人魚拒絕了嗎?」繼續猜測,可惜卻已開始偏離現實
「門鈴響了」聽到門鈴的聲音,語休逃也似的走到大門口
自己在苦惱的事,如果告訴程慕,絕對會被說是笨……不想被沒神經的人說笨…
「海徹,有甚麼事嗎?」拉開門,看到那個嬌小的海藍色身影,一瞬間,語休也想不到他到這裏來的目的
「我被取錄了,所以也想要感謝樊先生」單從這輕快的語調便已可估計出來者的興奮程度了
「那真是太好了」得到海徹被取錄的消息,語休也彷彿鬆了一口氣
……兩個遲鈍兒……在一旁的看著的程慕不期然的加上了這樣的註釋
「對了,信尾寫著『請替我向樊老師問好』……」
「因為我不小心說了你是我的學生吧……」語休似有點尷尬的回應,然後趕快轉移話題「暑假,到我這裏來練習吧」
「可是嗎?」欣喜全都清楚的寫在臉上
「不過,最好別讓你姐姐知道」
「呃……好的…那麼,我先告辭了」禮貌的鞠躬,海徹便跑離了語休的視線範圍
「沒想到有生之年竟能看到我的好兒子主動」程慕誇張的說道
「不是你想的那回事」語休斷然的否定
「是不錯的開始呢」自顧自的繼續感動著
「煥然還沒有下班嗎?」覺得自己開始受不了好友,只得搬出讓那位好友感興趣的話題
聽到這個問題,程慕看了好友一眼,立即低下頭來……一般來說,是該問清楚緣由的
但,熟知好友性格的語休知道,即使不問,那個人也會和盤托出……也不理聽眾想不想聽
「我被他從家裏趕出來了……他叫我找外遇去,以後都別再碰他……」裝出可憐的樣子看向語休「很過份對不對」
「……」正想著『早知道不問還比較好』的語休
「所以,暫時打擾了,放心,我很識趣的」
交了麻煩的好友,活該倒霉……所以,樊語休你就接受現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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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來了,誰?」
看著大門被打開,看到開門的人不是樊先生,而是赤著上身,睡眼惺忪的程先生,海徹似乎覺得有點突兀的感覺
「找語休嗎,先進來坐吧」
「程先生……是住在這裏的嗎?」
「因為我是語休的情……」話說到一半,突然感到背後有種刺人的視線,於是連忙改變口風「…慕」
「???」不能理解『語休的程慕』代表著甚麼,可是,卻看到對面的樊先生黑起臉來
「不暪你說,事實上呢,小語是我的好兒子」不怕死的程慕
「可是,看上去年紀不是差不多嗎?」信以為真的海徹
「我和這個人沒有關係」狠下心的語休
眨著眼睛,不明所以的看向那兩個大人,海徹對於二人的狀況可以說是完全不理解
可是,聽到語休的決絕,海徹似有種安心的感覺……好奇怪呢
「對了,小美人魚是來練習的吧,我也很想聽聽傳說中美人魚的歌聲」
「為甚麼是美人魚?」
「這種事情小朋友不應該知道」程慕故作神秘的回答「來,哥哥給你好禮物」
說著,程慕拿出了一疊紙張
接過的海徹這才發現全都是歌譜,而且,都是沒有聽過的歌
「Return 和Dream of Ocean都可是偉大的作曲家樊語休先生為你而寫的喔~」
「……」語休拿過了自己的作品,開始閱讀起來
「我的職業生涯中,這兩首是最難的…所以,Dream of Ocean事實上還有欠缺就是了」
「要唱唱看嗎?」翻閱過整份稿件,語休帶微笑的問
儘管好友本人並不可靠,但,他的才華卻是不容否定的
在過去,語休曾經嘗試和其他作詞人合作,可惜,全都不歡而散……『根本沒有抓住曲的神韻』這是語休對他們的唯一評價。到最後,語休的可合作名單上就只剩下這樣的一個名字──程慕
時而輕柔,時而悲傷的歌聲充斥著每一個空間,伴隨著婉約的琴音和扣人心弦的字句,每一樣每一樣,都彷彿在訴說著渴望,訴說著思念,訴說著未能如願的悲傷和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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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先生,我會不會妨礙到你?」
從暑假開始,海徹近乎每天都會到語休的家練習,而且,每次都一待便是一個下午
但,除了最初的幾日會看到程慕以外,海徹便再也沒有看到過其他人出入這個地方……
會不會是自己妨礙到語休的正常生活呢?海徹認真的想
「不會,平常我也是在家而已」
總覺得有種放心又有種失望……為了甚麼而失望?
++++++++++++++
「海徹,你剛才的那一首曲,是出自樊語休先生的手,對吧」
不覺意地哼著那首經常練習的曲目,儘管聲音不大,卻還是被海華捕捉到了
有點想否認,但,海徹知道即使否認也沒有用……海華聽得出來的…
「是他寫給你的嗎?」幽幽的語氣當中,似帶有質問的味道
「……」想要回答,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海徹,不許再暪著我和樊先生見面」
看著海華那因為憤怒而漲紅的臉,為了怕姐姐會因此而傷害她自己,即使不願,海徹也只得答應了海華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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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魚今天怎麼不在的?」環視客廳,卻看不到海徹的身影,程慕有點訝異的問「還是說,只是不在客廳?」
「海徹的話,已經是一個星期沒過來了」說話的時候,語休的手指依然在黑白鍵上跳躍,但,稍嫌混亂的琴音卻出賣了主人擔心的心情…
「不去看望嗎?」本來只是被帶來一睹美人魚風采的煥然問
「那家的大姐可是泡沫本人……大概是下了禁足令吧」
「那麼,我代你去看看好嗎?」看得出語休擔心卻又無可奈何,煥然提議道
「我也……」
「不行」
程慕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煥然打斷了
「煥然,為甚麼?」彷彿是被扔下的情人追問理由的語氣
「當然是因為你會被認出來」不理會男友的反對,煥然一意孤行的自己走了……
「媽媽扔下我們了,來吧小語,投進爸爸的懷中哭泣吧」張大手臂走過去,可惜『兒子』毫不領情,一下子的閃開了……
+++++++++++++++
「我想找海徹,請問他在嗎?」
「你是海徹的朋友嗎?」
「對,在試音的時候認識的」
「海徹在走廊盡頭的房間」開門的海華在確認來人後,向屋裏喊「海徹,你的朋友」
「喔,你……」看到陌生的男人,想要提問卻被人用眼神制止了
「只是想來看望一下你,方便嗎?」煥然不慌不忙的接了海徹的話
「嗯」雖然不知道是甚麼事,但被禁足多日的海徹卻依然表示歡迎陌生人的來訪
「你請自便吧」海華笑著對訪客說,然後便離開了
「你是…誰?」
「梁煥然,小語的母親」
「喔?」
剛開始還不能理解的海徹總覺得好像聽過類似的話……苦思一番,才想起是程先生說過『小語是我的好兒子』……
看到海徹明白了的樣子,煥然輕輕地笑著
「真是活潑可愛的人魚呢,我家小語也很想念你」
++++++++++++++++
「煥然怎麼還不回來……」等得有點不耐煩的程慕躺在沙發上問
「……」語休顯然也在等待
「回來了」突然,程慕跳了起來,向著大門走去
……果不然,不久後門鈴便響了起來
沒有記錯的話,程慕本人好像說這是愛妻探測器響了的緣故…
「小美人魚真的被禁足,但,還很有精神就是了」剛踏進門,煥然便向正看著自己的語休說
「不過,他哭了」看到語休放心的表情,煥然又追加了一句
「為了珍珠欺負他嗎?」擁著愛妻,心滿意足的程慕不經大腦的說
「他似乎為了和姐姐喜歡上同一個人這件事而苦惱著」忽略丈夫的胡言亂語,煥然繼續向語休述說情況
「果然,連你也忍不住了嗎?」程慕輕描淡寫的說道,大概是早已預料到了吧
「我也希望兒子幸福的」微笑著向背後的程慕低語,煥然突然覺得自己還真是幸福……至少,還有閒情去管其他人
「那麼,是爸爸出動的時候了喔」輕印上一吻,程慕才願意放開懷中的溫香軟玉,走向自己的下一個任務
另一邊廂,語休卻依然在為突如其來的消息不解……認真的想著,竟以致於沒有察覺程慕來到附近
「好了,兒子,是時候讓爸爸來教你愛和欣賞的分別了」
「……」
「愛呢,是LOVE,欣賞呢,是ADMIRE」
「程慕」媽媽對於爸爸的話,顯然是生氣了
「這就是愛了」指了指自己的妻子,程慕向語休點著頭說
「沒有原因,不問收獲的情感付出」難得正經的說「就像雖然爸爸我經常被你媽媽罵,但爸爸還是很愛你媽媽的;如果有一天,他告訴我,我死了的話他會比較幸福,那麼,我就會去死」
這……根本就只是單純的向妻子告白而已……難得認真聽的語休不禁評想
「至於欣賞,總是有原因的,或許是因為那人比我強,或許是因為我想要從他身上得到些甚麼」
「另一個很大的分別,就是愛會想要獨佔,而欣賞會想要分享…例子呢……」像在苦惱般的停下來了,撥了撥劉海,有點抱歉的向兒子笑著……看來,是詞窮了……
+++++++++++++
「可是程慕,現在做這種事會不會太晚了點?」躺在愛人的懷中,煥然有點懶洋洋的問
「你問的是哪一種事?」裝作不理解問話的意思,以帶點情色的語氣反問
「當然是小語和美人魚的事」連忙的回應道,不然,這個不節制的男人鐵定會要求再來一次的
「怎麼會太晚,別忘了,還有灰姑娘的午後呢」
「灰姑娘的午後?」不理解的看向愛人,卻看不出所以然來
「對,還要勞煩我可愛的妻子當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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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往哪裏去?」莫名其妙的就被拉出來,海徹疑惑的問
「回校練習,不是嗎?」煥然帶微笑的回答「雖然我不是音樂系的就是了」
「那麼你還是學生嗎?」
「不,我是畢業生」
「咦,程先生?」
在快要到達格蘭的時候,卻突然發現到程慕的身影,不由得驚訝的說
「美人魚,進去吧,這可是我和煥然送你的禮物」程慕指了指身邊的音樂室說
不疑有他的推開門,海徹的腳步卻就此打住了……
「怎麼了嗎?」煥然擔憂的問
「我答應過姐姐的……」喃喃的細語,彷彿像是要藉此告訴自己這行為並不可取……
然而,離開的腳步怎也邁不出……很想,再待一會,一會兒就好……
就在猶豫的時候,背後突然感到一股力道,毫無防備的海徹踉蹌的向前走了幾步,隨即,退步便被關上了
「沒有事吧」扶著差點跌倒的海徹,語休關心的問
「嗯」感受到絲絲傳來的體溫,連忙紅著臉掙脫那接觸
大概是兩人也不擅言詞的關係,在話音落下以後,竟就只剩下了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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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完全沒有聲音的……」
擔心著好兒子的程慕爸爸把耳朵貼在門上,卻甚麼也聽不到
「不可以偷聽」煥然媽媽正氣的說
「這不是偷聽,這是對兒子的愛的確認」還是理直氣壯的反駁「還是說煥然你也想聽?」
「才不是」
「那麼,煥然你吻我的話我就不偷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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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個人真的是……」聽著門外的喧囂,語休無奈的說著
「不過他們的感情還真的很好呢」美人魚帶點欣羡的說
「對了,海徹……」似乎是想說甚麼,卻欲言又止「來練習吧」
支吾了半天,卻還是只說得出這樣的話
點了點頭,聽著鋼琴的聲音響起,自然而然的,便哼唱起那在心中早已唱過千百遍的歌
彷彿回到了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音樂不息的繼續響著……就如預知未來般,無休止的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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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徹,告訴我,你到哪裏去了,還有,和誰在一起」
剛回到家,便又受到海華連珠炮式的追問,讓海徹不由得的愕了一下
…被發現了嗎?海徹絕望的想著
「姐姐,對不起,我……」支吾著想要解釋,卻看到了海華的手上竟拿著刀子「那個,放下吧,很危險的」
因為早已有過自殺的前科,身為弟弟的海徹自然大為緊張
……就是因為不想讓姐姐受傷,所以才一直乖乖在家的……
「海徹,你不想我受傷嗎?」海華帶著半絲冷笑問,與之同時,還走到了海徹和門的中間
「那麼,你代替我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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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徹……」
弟弟被親姐狂砍十幾刀致死一事,被傳媒炒作得沸沸揚揚
抱著頭,坐在電視前面的,是一臉痛苦的語休
是自己的過失才令海徹死亡的感覺在語休身旁揮之不去
曾經這麼存在過的一個人,現在就只剩下了回憶,還有,一小絡的頭髮
在語休的請求下,海徹的父母才不情不願的讓語休得到那一點的留念
而海徹的遺體火化後就被撒進了附近的大海
「對不起」
這一句話,程慕已經說了不下百次
畢竟,若不是他的主意,美人魚理應還活在這個世上
然而,儘管這樣的道著歉,沉重依然積壓在心上
手中執著語休那為美人魚而寫的葬歌,彷彿閉上眼睛,便能看到好友的絕望,還有,美人魚的驚恐……
懷著這樣的心情,懷著歉意,懷著追憶,程慕寫下了這一首歌,一首永恒的哀歌──傷悼美人魚